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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明末绍兴士大夫殉节成群,居全国之冠?

在甲申年自杀殉君的有倪元璐、施邦曜、周凤翔三位,占当时在京朝臣殉君官员的七分之一;乙酉年弘光朝覆灭,南京、杭州城陷时自杀的有刘宗周、祁彪佳等,丙戍年绍兴被清兵占领后自杀的有余煌、王思任等……

名士之死

明末时,绍兴一不小心得了一个全国冠军,不过,这个冠军惨兮兮的,有点碜人,不吉利,所以后人不大提起。

《明季北略》卷二一记施邦曜:“先帝升遐,九列中最先自尽者倪文正与公,皆越人。后又得一周文节。二十有一人之中,而绍兴乃三人。其后则刘都宪、祁佥都、余庶子等,不绝书也。盖浙东诸郡中,绍兴士大夫尤以文章节气自负云。”

这个冠军从积极的方面去理解,说是明末的绍兴人有文化,有气节,忠君爱国,在“文章气节”上得了全国冠军;从消极方面去理解,就是明末时绍兴士大夫自杀的人较多,居全国之冠。

↑祁彪佳(-),浙江山阴人,明末散文家、戏曲家。曾任河南道掌道御史、右佥都御史等职。清军攻破杭州绍兴后,他在鉴湖之畔的柯岩寓园自溺明志,后被南明隆武皇帝追赠少傅兼太子太傅、兵部尚书,谥忠敏。

忠义不废风雅,这是倪元璐、祁彪佳们走的路线,与刘宗周、黄道周平日“清苦刻厉”的道德严格主义很是不同,但最后却殊途同归,都选择了立朝死国……

甲申年三月十九日(年4月25日),崇祯帝在北京景山上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,对全国人民提出了一个莎士比亚式的问题:生存或者死亡?这个是重大的问题!按照《左传》“君忧臣辱,君辱臣死”和《诗经·小雅·北山》“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”定的原则,君死社稷,臣死君,是千秋大义,崇祯爷一走,全国人民都得跟着去。

举国皆死,想想都感到恐怖,恐怖得近乎荒谬,事实上也做不到。人们必须寻找一个较为实际的评估体系,进行自我定位和品评别人。什么样的人更应该死?何时死?怎么死?成为明清之际士大夫热议的话题。与君王个人关系亲不亲(知遇之恩厚不厚)?所处的社会阶层贵不贵?官位大不大?财富多不多?文化知识高不高?这都是列入考量的因素。由这些因素综合成一个“死君指数”,衡量一个人自杀殉君的必要性程度。按照这个标准,自杀的排序是:皇亲国戚、达官贵人、文人儒士,一般平头百姓基本没这个必要,平头百姓自杀殉君有点自作多情,在君王的眼中,平头百姓只是作炮灰的材料。

↑倪元璐(-),字汝玉,一作玉汝,号鸿宝,浙江绍兴府上虞(今绍兴市上虞区)人,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。

绍兴的士大夫在甲申年自杀殉君的有倪元璐、施邦曜、周凤翔三位,占当时在京朝臣殉君官员的七分之一;乙酉年弘光朝覆灭,南京、杭州城陷时自杀的有刘宗周、祁彪佳,丙戍年绍兴被清兵占领后自杀的有余煌、王思任。

倪元璐和施邦曜自杀时间最早,与崇祯帝死在同一天,所以张岱说他们是“攀髯鼎湖,神归箕毕”,扯着崇祯帝的胡须,升天成星宿了。倪元璐与崇祯君臣相得,深得崇祯的器重,兼摄户部和吏部尚书,君恩浩荡,不能不死。所以,“李自成陷京师,元璐整衣冠拜阙,大书几上曰:‘南都尚可为。死,吾分也,勿以衣衾敛。暴我尸,聊志吾痛。’遂南向坐,取帛自缢而死。赠少保,吏部尚书,谥文正。本朝赐谥文正。”(明史列传一五三)。

倪元璐是绍兴府上虞县人,却在越城区罗门畈建造了一座全绍兴最豪华奢侈的园林,豪华奢侈到怎样的一种程度?有三个细节可说明问题:一是倪氏治园竟“以方、程墨调朱砂涂既墙壁门窗”,方、程墨是名墨,别人用它写字都心疼,倪元璐却用它来漆墙壁。二是在衣云阁的三层楼上“种竹数千竿,磨戛有声”,造了一个空中花园。三是在室内“施以锦帷,张灯四照”,室内装潢也穷极奢侈。当时他的同学和同年黄道周(倪、黄二人都是名臣袁可立的门生,都于天启二年中进士)至越作客时,见了很不高兴。“黄公不怡,谓国步多艰,吾辈不宜宴乐”,倪元璐笑着说:“会与公诀尔”。意思是说,我知道国家有难,你我二人都随时准备为国捐躯,我这是在与你告别,所以仪式要隆重点。不久他就单骑赴阙,遂殉寇难。忠义不废风雅,这是倪元璐、祁彪佳们走的路线,与刘宗周、黄道周平日“清苦刻厉”的道德严格主义很是不同,但最后却殊途同归,都选择了立朝死国。张岱说:“德裕园亭,文山声伎,一旦殉亡,弃若敝屣。”赞的是祁彪佳,更赞的是倪元璐。

倪元璐富贵得不行,施邦曜却穷得一塌糊涂。张岱赞曰:“余见四明,日惟酣睡。渴睡汉也,乃遂登第。家无立锥,饔餮不继。官至左都,与前无异。殉难燕京,贫无葬具。”死了以后连棺材都买不起。《明史列传一五三》中记载“施邦曜,字尔韬,余姚人。万历四十一年进士。明年,贼薄近郊。邦曜语兵部尚书张缙彦檄天下兵勤王,缙彦慢弗省,邦曜太息而去。城陷,趋长安门,闻帝崩,恸哭曰:‘君殉社稷矣,臣子可偷生哉!’即解带自经。仆救之苏,恨曰:‘是儿误我!’贼满衢巷,不得还邸舍,望门求缢,辄为居民所麾。乃命家人市信石杂浇酒,即途中服之,血迸裂而卒。”施邦曜死得痛苦,死得曲折,死了三次才死成。第一次上吊自杀被仆人救下,第二次走到半路,寻着一间房子再次上吊,却被里面的居民赶了出来,又没死成,最后让仆人买来了毒药,用酒送下,“血迸裂而卒”。

↑周凤翔(?-年),字仪伯,号巢轩,浙江山阴县(今绍兴)人,南京国子监司业、东宫讲官,后赠礼部右侍郎,谥文节。

周凤翔死得晚了两天,死于3月21日,《明史列传一五三》中记载“周凤翔,字仪伯,浙江山阴人。崇祯元年进士。改庶吉士,授编修。迁南京国子司业。灵璧侯奴辱诸生,凤翔执付法司。历中允、谕德,为东宫讲官。尝召对平台,陈灭寇策,言论慷慨,帝为悚听。军需急,议税间架钱。凤翔曰:‘事至此,急宜收人心,尚可括民财摇国势耶!’亡何,京师陷,庄烈帝殉社稷,有讹传驾南幸者。凤翔不知帝所在,趋入朝。见魏藻德、陈演、侯恂、宋企郊等群入,而贼李自成据御坐受朝贺。凤翔至殿前大哭,急从左掖门趋出,贼亦不问。归至邸,作书辞二亲,题诗壁间自经。诗曰:‘碧血九原依圣主,白头二老哭忠魂。’天下悲之,去帝崩才两日也。后赠礼部右侍郎,谥文节。本朝赐谥文忠。”“碧血九原依圣主,白头二老哭忠魂”,自殉时还想着白发双亲,可见不仅是个忠臣,而且是个孝子。不过他的死,有人怀疑纯度不够。

另有一条道听途说的传闻说:贼人进城之后周凤翔就被迫报名投降,后来感到后悔,又削发而逃遁,不能如愿,再进入午门,等候朝见。有人传来贼人的话,说削去头发的会遭遇重刑。于是回去自杀了。所以有人据此说周凤翔的自殉是被迫的,忠诚度无法与倪元璐和施邦曜比。但是人家终究还是殉君了的,你一个活着的人再说三道四,很不厚道哟!再说,死是困难的,痛苦的,死前的犹豫和矛盾是可以理解的,责人以死,本来就很残酷,还要求他视死如归,简直就没人性了。

↑刘宗周(-),字起东,别号念台,浙江绍兴府山阴(今浙江绍兴)人,明代著名学者,曾任吏部侍郎、左都御史。

一代大儒、被誉为宋明理学殿军的刘宗周开始了长达23天的绝食……

乙酉年6月13日,杭州失守,潞王出降,15日消息传到绍兴,刘宗周听到这一消息,时方进膳,推案恸哭说:“此予正命时也。”开始了长达23天的绝食过程,闰6月8日,绝食而死。

刘宗周是一代大儒,被誉为宋明理学殿军,也就是说,是中国古典哲学最后一位构作宏大思想体系的哲学家。他的自杀过程也充满了哲学意味,一边躺在床上绝食自杀,一边与弟子往复论难,讨论生死问题:生难死难?死难死易?自杀和他杀?主动性自杀与被动性自杀?自杀的宜与不宜,义与不义?等等,几乎包括了当时关于死的诸种话题。刘宗周让人想起苏格拉底——年前的希腊同行,他们的哲学自然是不同的,相同的是他们都有过一段漫长的直面死亡的过程。在这个过程中,苏格拉底可以选择逃亡、流放和交纳罚款来保存生命,而刘宗周更为简单,只要拿起案前的饭碗就可续命,但是最终他们都选择了死亡,并在死亡的过程中留下了精彩的思辨。

刘宗周是明末绍兴士大夫们的精神领袖,是一位带头大哥。他的人品、学问、资历、官阶,都足以使他担当起这个角色。在自杀殉节方面,他也率先垂范,做了榜样。虽然从时间在先方面来讲,他比倪元璐要晚一年零三个月,但是,在对自杀殉节的精神价值的发掘方面,没有人能比刘宗周做得更加深入。倪元璐的自杀是情感型的自杀,出于一时的血气之勇,临难一死报君王,是对崇祯帝个人的知遇之恩的回报。刘宗周的自杀则是意志型的自杀,是在遵守一种文化价值和道德律令。刘宗周为人严谨古板,甚至有点不近人情,黄宗羲说刘宗周“门墙高竣,不特小人避其辞色,君子亦未尝不望崖而返。”皇帝见了他也有点烦,虽然知道他是个大大的忠臣,但太迂阔,做不了实际工作。他的学生祁彪佳有时也看不过去了,提醒他说:“不要所有事情上都过分讲原则好不好,老这样皇上要生气的,效果反而不好。”他与崇祯帝的关系并不好,两次遭罢免,还差点被治罪挨板子。所以,他的自杀殉节,为崇祯帝个人的成分很少,甚至整个大明王朝也不是他殉节的主要目标,他殉的是一种道统,他的死是一种文化传承的担当。

↑.余煌(~),字武贞,号公逊,浙江会稽人。明天启五年()状元

有明一代共有90位状元,绍兴府出了6位,比例够高的。余姚县最牛皮,出了3位,其中一位就是王阳明的父亲王华;山阴县2位,其中一位是张岱的曾祖父张元忭;会稽县1位,就是稽东冢斜村的余煌。余煌是在丙戍年6月4日殉节的,比刘宗周和祁彪佳晚了整一年。当时作为鲁王政权的兵部尚书,据守绍兴城,清军来攻时有人建议据城死守,余煌叹道:“数万军犹不能战,乃以老弱守孤城,是聚肉待虎也。”敞开九门,纵百姓出城,自己投水而死。这个人性化的举动,让余煌的殉节带有了一丝温情的亮色。至少,如果你的家族是居住时间超过年以上的绍兴土著,是应该感谢余煌的,万一那时你的祖宗就在城中,余煌没下这道命令,很可能遭此一劫,就没现在的你了。守嘉定的黄淳耀,城破之际还“坚握锁钥”,拒绝放难民一条生路,自己最后也殉节而死。这情境有点残酷,比较起来,还是我们绍兴的余状元厚道,有人情味。

最下作的人是把别人带进沟里,自己偷偷跑掉。一个叫光时亨的人就是这样的,而且被他带进沟里的人不是“别人”,而是崇祯皇帝。甲申年初,眼见得李自成破了山西,就要打进北京了,有人建议迁都南京,崇祯内心也很赞许,“帝得疏意动,绕殿而行,且读且叹,将行其言。”而兵部给事中光时亨却站在政治正确的高度,抗言纠之,逼着崇祯帝表态:“国君死社稷,正也,朕志定矣!”结果李自成进了北京,崇祯帝吊死在煤山,光时亨却投降李自成,当了大顺朝的官。他在给还在江南的儿子信中说:“诸葛兄弟,分任三国,伍员父子,亦事两朝。我已受恩于大顺,汝等当勉力诗书,以无负南朝科第”。意思是说我们家既要有“带路党”,也要有“五毛君”,两头通吃,稳赚不赔。

↑王思任(-),字季重,号遂东,晚年号谑庵,浙江山阴(今绍兴)人,明代文学家。

王思任是鲁王的礼部尚书,乙酉年六月绍兴城破后并没有死,而是跑到城南的秦望山中去隐居了,想当个遗民。但是,人怕出名猪怕壮,他的文名实在太大,清廷数次派人逼他出山。王思任一生好谑,这次没办法开玩笑化解了,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他还是认真的,开始绝食,九月绝食身亡。

余煌和王思任都属于“污点忠臣”,在政治上犯过错误。余煌是天启五年的状元,那时魏忠贤当政,不得已附了阉党,参与了阉党攻击东林党的《三朝要典》的编撰,就象秋雨大师在文革时参加了“石一歌”写作组一样,“科名几秽”。王思任犯的是经济错误,他有两个特点:作文好谑,做官贪财,广为人知。张岱是他的晚辈,而且在文学上受过他的指点,但还是常拿王思任的贪财开玩笑。他在《快园道古》中记载:“王公季重思任在仕途屡起屡蹶,到处俱有贪名,其居家孝友,凡有宦囊,皆分及其弟男、子侄、姊妹、姑表,屡任皆然。故天下人称之曰:‘遂东赚银极不好,而用银极好’。”余煌和王思任一个是政治投机分子,一个是贪污犯,但最后都殉节了,大节不亏。所以张岱在《石匮书后集》中赞叹道:“毅然死节,澡身浴德,使生平之瘢垢俱尽,忠孝之能成人之美也,信若此矣!”

触发倪元璐、刘宗周、祁彪佳自杀的心理内驱力是不同的……

触发倪元璐、刘宗周、祁彪佳自杀的心理内驱力是不同的,倪元璐出于情感的冲动,刘宗周出于意志的控制,而祁彪佳更多地出于理智的考量。张岱也看出了端倪,他说:“刘念台,则仁者安仁也;祁世培,则知者利仁也;倪鸿宝,则畏罪者强仁也。三先生有知,当不以余言为妄矣。”说倪元璐“畏罪者强仁也”,应该是指他作为股肱大臣,没能力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,对崇祯皇帝有负罪感,他就是因为这个负罪感而自杀的。甲申年初北京城破时,刘宗周和祁彪佳都不在朝,没直接责任。加之,刘宗周虽为二品大员,但与崇祯帝志同道不合,长期赋闲在家;而祁彪佳在崇祯朝只是一个七品监察御史,仅处于崇祯帝的视线末梢,没这个能力和责任对国事负责,所以,他们俩没倪元璐这么大的负罪感。

祁彪佳自殉于闰六月六日,比刘宗周早两天,但他是自溺而死的,是瞬间完成的,而刘宗周是绝食而死的,有一个长达23天的绝食过程。刘宗周的死意比祁彪佳要决绝得多,自六月十五日开始绝食时就决意要死的。而祁彪佳对自殉却有一个很长的游移不定的过程。这个过程在别人为他写的“年谱”、“行状”、传记中是看不出的,临危不惧、视死如归是一切英烈的叙述模式,书写祁彪佳的也不例外。所幸的是,有他自己的日记在,在日记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游移不定的心路历程。

中国古代文人的操守和女子的贞节,在很多方面有相似之处。入仕类似于出阁,自殉死国的就是丈夫死后殉夫的贞妇烈女,前朝遗民相当于守节的寡妇,而亡国后又出仕新朝的士大夫相当于再醮的女子,就是失节,为人所不齿。在这三种选择中,祁彪佳倾向于做遗民,守在他倾力打造的寓园中了此残生,再不济,逃到平水傅家岙躲起来——甲申年底他从吴中罢官回来后,第一个动作就是在傅家岙建造避难之所。还打算逃得更远一点,逃到天台山深处。乙酉年五月二十四日的日记中记载:“值白函三同顾南金来,将避地天台,予亦为此计,乃托之顾南金。”

但是清廷不允许祁彪佳安安稳稳当遗民,下聘书邀他出山投诚。

“二十四日(六月)......弈远侄遣急足来,云......北师已征聘刘念台、高径斋、钱御冷、方书田、徐虞求及予矣......予欲阳应之,而潜图引诀,季超兄力阻,谓且婉辞,辞之不得,就死未晚。”

“二十五日(六月),草拒辞之启......家仆从城中至,云北师已遣二官、四丁来促惠藩过省,并致书商登翁、姜箴胜、刘念台、高径斋及予,其官寓水澄巷......予乃遣理儿同吴思行至商宅,询其辞拒之式。少倾弈远侄来,过城中,则已赍贝勒之书,内称‘大清国贝勒致书祁先生’”。

“二十六日(六月),另作一揭辞陈东溟,以再遣聘则必以死为辞,陈已用事北师为总镇也。又作荐贤自代启,欲荐任君、项君允师、戴见龙而不果行。午后儿辈至,云已语差官另差人具启矣,理儿且持外父辞稿来看,闻姜箴胜则以四六辞之,乃令儿辈写启揭……”

“初三日(闰六月)......欲予出见之意甚切,而姜箴老命其令郎谒贝勒,亦必欲一见。是日,姜箴胜乃约外父同行西渡。”

“初四日(闰六月),叔父及文载弟、弈远侄皆有书来,力劝予出武林一见,云一见则舒亲族之祸,而不受官,仍可以保臣节。”

清廷步步紧逼,把祁彪佳逼到了墙角,无路可退,只能选择自沉。

祁彪佳下决心时犹豫不决,自杀时却十分沉静优雅,具有仪式感。关于祁氏自沉的记述都强调了他死的方式的优雅,即死而不破坏美感。年谱中记载:“有顷,东方渐启,见梅花阁前石梯水际,露角巾数寸,急就视。先生正衿垂手敛足而坐,水才过额,冠履俨然,须鬓无丝毫纷乱,面有笑容。”黄宗羲记载的祁彪佳之死最为神奇:“夜半月黑,分庙中之烛,出照水滨,端坐水中而死。家人觉而寻之,烛犹末见跋也。”简直是高僧坐化的样子。

祁彪佳是绍兴人,绍兴人多会水性,都能在水中扑腾几下,祁彪佳应该是会游泳的,而且水性不错。天启四年仲春他前往福建兴化任推官,途中突遇暴风雨,导致坐船倾覆,他不仅安然脱险,而且救起了同行的数位落水者。会水的人投河自尽是极有难度的,心里想死,但身体会不自觉地浮上来。刘宗周绝食了10天,没有死成,烦死了,决定投河自尽。其年谱中记载:“二十五日,昧爽,先生乘小舟,托言进凤林辞先墓,过西洋港,舟中再拜叩头曰:‘老臣力不能报国,聊以一死明臣谊。’遂投洋中。舟行十数丈,舟子急挽棹救,而先生尚浮水面,辄以手推舟子曰:‘吾将死于此矣,毋误我。’但良久不得溺,舟子固掖而起,幅巾犹未湿也。”刘宗周应该也是会水的,投河也死不了,只好回来继续绝食饿死。

所以,上述关于祁彪佳死状的描述,有违于物理和生理的常规,很有些疑问的。

祁彪佳其实还有另外一种选择:参加鲁王政权,继续反清复明。凭着祁彪佳在巡抚吴地树立起来的官声,和明敏练达的才干,应该是会有一番作为的。为什么他没有选择呢?一则因为他以为大明已“人心崩溃已极”,没救了的,更重要的原因是为祁氏家族的利害考虑。一走上反清复明这条路,家族势必会遭到清朝当局的迫害。祁彪佳是家庭看得很重的人,一生汲汲以求,苦心经营,与夫人商景兰又是一对模范夫妻,他不忍因为自己的原因,使亲人和家族受到伤害。

事实上,他选择自杀殉节,也是出于一种对家族保护的策略,而且很成功地实施了这个策略。他的人设得到了众人的爱戴和清初当局的敬重,托庇于他的亡灵,祁氏家族和寓园得以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依旧“繁华未断”,据年谱胡蕃跋,寓山、密园至少到年,“芳馨末歇”。甚至道光十七年龚沅的跋中尚有“寓山不改,密园垂四负之颜”云云。

年谱中记载:“先生美风采,夫人商氏名景兰,吏部尚书周祚女,亦有令仪,闺门唱随,乡党有‘金童玉女’之目,伉俪相重,未尝有妾媵。”商夫人的确也是人中龙凤,诗写得极好,比祁彪佳写得还好。她在《悼亡》诗中曰:“公自成千古,吾犹恋一生。君臣原大节,儿女亦人情。”由此见出夫妻二人心心相印,平等对话的情景,比那些寻死觅活的节妇烈女的境界高出许多。

祁彪佳几乎是个完人,“德才貌”兼俱,活到现在,应该是女生心目中的男神。现在有几位研究祁彪佳的女性学者也是心向往之的,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钦慕之情,令人动容,就象叶嘉莹笔下的辛弃疾那样。(原载E网人文古城/远山含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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